緬懷著名建筑師蔡鎮鈺先生追憶其建筑思想和文化激情

    2019年3月13日，著名建筑師蔡鎮鈺逝世。噩耗傳來，編者找尋出發表于《A+》雜志2010年第3期對蔡鎮鈺先生的一篇專訪。如今讀來，一種深深懷念溢于言表。他的才情在建筑、詩歌、繪畫、音樂里交織，無不展現出他內心的文化激情。他有激情澎湃之時，亦有意氣風發之刻，其音容雖逝，德澤長存！謹以此文寄托友人長長的哀思。

    似水年華

故鄉

“我記憶和眷戀著我的故鄉！

那入城的虞山、琴弦似的小河、倒影的洞橋和巍峨的方塔……

那綠油油的芳草地和古老美麗的城墻！

山谷里萬松林松濤回響，

桃源澗傾瀉著晶瑩透亮的瀑布，

那布谷鳥不停的呼喚聲……

我在這里度過了童年，成長為少年和成為一個青年。

故鄉是我的搖籃。 

    少年時最美好的時光如同染指的流水，雖然細弱輕盈，卻會占據大半記憶。蔡博有著幸福的童年。他出生于江蘇小城常熟，小學進入“北明慧”教會學校，接受英語和音樂等啟蒙教育。父親是虞山畫派的國畫教師，從小就接受到國畫藝術的熏陶。家鄉五色斑斕的民俗文化和父親虞山畫系的國畫都在蔡博童年的心靈里播下了熱愛中華傳統文化的種子。17歲的蔡博進入南京工學院（現東南大學），劉敦楨、楊廷寶、童寯、劉光華、齊康、鐘訓正、潘谷西都曾是他的老師，這打開了他通往建筑設計殿堂的門扉。

    1956年，蔡博大學畢業即獲得報考公派留學蘇聯的機會。1957—1958年，蔡博在當時的北京市建筑設計院實習，在張開濟總建筑師的領導下，參加了歷史博物館等建筑的設計工作，并學習俄語。1959年10月—1963年4月，蔡博考取并公費留學莫斯科建筑學院，去蘇聯的留學深造經歷給予他現代建筑思想和拓展西方藝術的新視野。

    本就愛好廣泛的蔡博就像一棵久旱逢甘露的禾苗，忘我地吮吸著知識的營養，徜徉在藝術的殿堂中流連忘返。他喜歡普希金的詩，喜歡俄羅斯的建筑、音樂、繪畫、戲劇……作為一個中國人，一種愛國主義情懷與民族自豪感貫穿他畢生實踐。他主張洋為中用，把西方的建筑理念與中國傳統建筑理念相結合。

    設計之源

    “作為一名中國建筑師，在我靈動著的、朦朧著的感覺中，我更向往去學習和發揚我國傳統哲學理念、樸素的生態觀和優秀的建筑文化，結合先進的科學技術，放眼世界、回歸中國，去探索和成為一名具有中國特色生態建筑觀的中華建筑師！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引自蔡鎮鈺《我的建筑觀》

    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蔡博認為，一個建筑最大的價值在于文化。我國傳統的建筑文化是五千年悠久歷史的一個組成部分，而建筑創作正是建筑與文化相互交融、滲透和創新的過程，在創作方法上應該“放眼世界，回歸中國”。換言之，“只有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在世界多元文化并存的今天，只有凸顯民族文化精髓，闡釋人類共同的價值與情感，我們的建筑設計才更容易獲得普遍的認同。”

    上海電信大樓位于人民廣場的西南角，傳統的高層通信建筑一般為板式，蔡鎮鈺卻第一個把它設計成點狀“筒中筒”結構。這樣不僅突出了市府大樓的地位，還達到了通信電纜出線短，外墻面積少，導熱系數小，符合通信工藝和節能的要求。54米x34米外筒軸線，內部12米跨度的靈活空間，滿足通信工藝的布置。其造型構思是我國傳統建筑風格與現代建筑風格的有機融合。吸取中國廊園式建筑的特點，主樓由圍繞著的輔房烘托，密柱外露，垂直線條挺拔有力，頂部結合功能冠以塔樓，主樓主體端部架空并外露微波天線，地下三層采用地下連續墻及逆作法施工亦為首創。1989年，上海電信大樓項目榮獲上海優秀設計一等獎；同年又獲建設部科技進步一等獎，蔡鎮鈺榮獲實事立功獎（“實事”——為百姓造福，辦實事）。

上海電信大樓

    設計以人為本

    蔡博認為，真正的建筑設計不是停留在形式層面上，它應該凝聚著民族文化、地域特色和人文關懷。在對待民居建筑時，不是從形式出發去研究，而是能從地域特點、構成因素、環境特性、人文關懷等諸多內涵中來考慮。

    曲陽新村是上海最早公建配套齊全的大型居住區，能容納6~7萬人。當時上海沒有居住區的概念，街坊是5公頃的規模，自從這個項目起，街坊向小區概念轉型，單位以10公頃以上為規模，曲陽新村運用了“居住區—小區—組團”概念，將新式居住區理念引入到設計中來，為建設新型居住區提供典范。作為上海最早、最完整的居住區設計，1985年時任上海市長的朱镕基曾親臨現場參加驗收，鄧小平主席后來也親自參觀視察過。1989年，上海曲陽新村居住區獲1949—1989年上海十佳建筑獎，蔡鎮鈺又一次榮獲實事立功獎。 

上海曲陽新村

    建筑與藝術的有機結合

    蔡博認為，好的建筑師應該愛好廣泛。他對藝術的熱愛讓他把藝術有機的結合到建筑設計中。上海地鐵一號線設計項目全長16.1千米，有16個車站，設計為了強調環境和個性特征，蔡博與同濟大學美術教研室合作，就各站臺名稱配合設計各種主題的大型壁畫。各站點與站內建筑小品、豎向交通、標識牌以及入口標志等設計相結合，分別呼應站臺地面所在區域功能之主題。該項目獲得1996年上海市優秀設計一等獎，1996年上海十大新景觀獎。

上海地鐵一號線

    城市與建筑的環境觀

    “應將城市和建筑作為環境的有機組成部分，將城市看成一個大的環境，建筑從屬于環境”，蔡博告訴我們，中國很早就有風水理論研究，在對待環境與人的關系上，從我們古代的文化哲學里也可以找到很多的亮點，諸如天人合一的宇宙觀，采納天地精華、與自然和諧共生等理念。派生到建筑設計上，就形成“藏風聚氣”的居住空間，如雨水的聚集、日照的利用、風能的引導等，都追求同自然的親近與和諧。2010年8月18日，蔡博在中國建設報的焦點評論欄目，以“低碳城市需建立城市與建筑的環境觀”為大標題，文中寫到：“建設低碳城市，首先要重塑對城市和建筑的認識，建立起統一的環境觀。” 

上海世界博覽館方案，蔡博在設計中引入了傳統和現代結合的構想

    與華東院的不解之緣

    1963年，從蘇聯學成回國后，蔡博毅然要求進入當時的華東院工作。作為蘇聯留學歸國的博士，院里組織上很是重視，不久即被任命為主任工程師助理。但作為剛從學校畢業的青年建筑師，為了鍛煉自己，蔡博主動要求到設計小組里從頭做起，之后蔡博憑借自己的能力，從小組長、主任工程師、副總建筑師直至院總建筑師，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上海國際衛星通信地面站是蔡博第一個獲獎項目，該項目于1973年建成。1980年該項目獲20世紀80年代國家建委優秀設計表揚獎及上海市優秀設計一等獎。之后此項目又獲多項殊榮。1974—1975年，蔡博參加毛里塔尼亞伊斯蘭共和國成衣廠和國家體育場設計，1983年毛里塔尼亞伊斯蘭共和國國家體育場獲市優秀設計二等獎。1997年，上海新世界商城項目榮獲市優秀設計一等獎。作為中國勘察設計大師，時任上�，F代建筑設計集團資深總建筑師的蔡博的設計有：2001年紹興大劇院（獲上海市優秀設計一等獎）、2004年上海元代水閘遺址博物館，以及大慶火車站方案等項目。蔡博的建筑設計生涯貫穿始終，可用“生命不息，耕耘不輟”來概括。

上海國際衛星通信地面站

    當問起蔡博在我院期間重要的經歷和轉折點時，蔡博說：“1973年，有幸參加部里舉辦的去法國和意大利的高層建筑考察團，在那里我學習到了筒中筒結構，為電信大樓設計奠定基礎。”自曲陽新村居住區設計之后，蔡博擔當《建筑設計資料集》第三篇——公共建筑設計篇的主編。改革開放后，中國建設部開始搞建筑學評估，部里邀蔡博參加評審工作，蔡博相繼連任三屆評估委員會副主任。此外，蔡博在國務院學位辦擔當評議組委員，為各大院校建筑學專業選定博士點。時任建設部領導表彰蔡博的出色工作，給予蔡博建筑教育特別獎。2005年，蔡博榮獲全國工商聯住宅產業大會的精瑞住宅科學技術創新優秀人物獎和國際亞洲生態住宅獎（與上海建科院合作的生態住宅試點）。

    蔡鎮鈺的文化激情

    蔡博除了工作事物繁忙之外，他還擔任上海歐美同學會的副主席兼留蘇分會主席。蔡博還創建普希金合唱團，每兩周舉辦一次活動。晚年的蔡博仍然豐富多彩，童年的美好記憶豐富了蔡博的人生，藝術、繪畫、戲曲、音樂無時不刻不與他相伴。我仿佛又看到一位充滿陽光朝氣的白發老人，帶著他真切的笑容，帶著他所熱愛的中俄文化緩緩地向我們走來。 

    讓我們通過蔡博的詩歌來再次體會一位永遠活在我們心中的、著名建筑師的心聲，來共同緬懷他的一生！  

尋覓

我尋覓在初春的時光里，

尋覓在這充滿生機的大地上，

為了我熱愛的生活，

我尋覓……

草木在發芽，

山鳥在歡鳴，

溪水開始在緩緩地流淌，

瀑布已是傾瀉而下，

綠梅在絳紅色的花萼中正在綻放，

空氣中充滿著濕潤、溫暖和芳香……

在綠色的懷抱里，

我尋覓著大自然的愛撫，

在優美的旋律中，

尋覓著撫慰我心靈的旋律。

在色彩絢麗的書堆里，

尋覓著華夏文化的光華，

無論在浩瀚的中華故土，

還是在無邊的俄羅斯原野，

我尋覓……

尋覓著這大千世界的真諦……

我尋覓在初春的時光里，

尋覓在這充滿生機的大地上。

無論是陽光明媚還是細雨濛濛，

為了我熱愛的生活

我尋覓……

尋覓著點燃我生命的火種！

                                        ——2007年6月

我的歌

人們說：建筑是無聲的音樂

建筑師設計的是無聲的紀念碑。

建筑是石頭的時空，

它們默默地展現著歷史。

然而，我卻還要撥動我的心弦

讓它盡情地抒發我的心聲……我的歌，

和嘹亮地獻上我生命的篇章！

                                                 ——1996年1月

夏夜

月亮升起，倒影在小河里閃耀，

大地瀉滿了銀色的柔光，小河泛起粼粼波光，

夜風來了，風掠過樹梢，

榆樹葉簌簌地發響，

光影搖曳，空氣里散發著夜的幽香。

老裁縫開始講述著動人的故事，

當心��！月光下照黑的皮膚是不會褪色的！

孩子們瑟縮地躲避著月光，卻又貪戀著動人的傳說。

夜深了，夜風四起，掠過樹梢，

榆樹葉簌簌地發響，

光影搖曳，空氣里散發著夜的幽香。

老裁縫開始講述著動人的故事，

孩子們在月光下帶著夜的幻想，

悄然進入了銀色的夢鄉！

——1997年6月，詩“夏夜”獲2001年上海“當代詩會”都靈杯佳作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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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標題：緬懷蔡鎮鈺先生，追憶其建筑思想和文化激情  

 (本文來源：A+雜志網     文徑網絡數據中心：尹維維 劉真 編輯     方俊 文徑 審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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