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建筑與文化的封閉性與開放性

馬齊飛

(長安大學工程設計設計研究院71006西安)

    建筑的封閉性意味著某建筑在空間上比較閉塞，在外形上比較厚重，在視野上比較狹窄，在交通上比較遲滯，在感覺上比較壓抑；這與建筑的開放性及其所表現出的開敞。通透，豁達，輕靈，順暢，明快，簡潔等正好相反。

    文化的封閉性意味著某種文化在思想上比較拘謹，在禮節上比較繁瑣，在作風上比較嚴肅，在行為上比較保守，在心理上比較內向的情況；同樣，它與文化的開放性及其所表現出的開朗，兼收并蓄，博采眾長等正好相反。

    封閉性與開放性是一對矛盾，但它們又是相互統一的，它們相互影響，相互作用，同時它們有層次上的區分。它們相比較而存在，相斗爭而發展。不論是從建筑上，還是文化上分析封閉性與開放性都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建筑形成空間感覺是封閉還是開放，涉及到文化對人們潛移默化的影響。我們應看到影響建筑感覺的因素很多，其中民族文化影響又非常深刻。建筑的特性常能體現出文化的內涵；同時文化底蘊也深深影響著建筑，而有代表性的建筑則更為突出。

1、中西建筑的封閉性與開放性比較

    建筑空間的封閉性與開放性至少與下列因素有關：(1)空間的圍合與限定的程度；(2)建筑間距與高度形成的容積感；(3)人對建筑的視張角，或稱建筑形態率；(4)頂界面與側界面的開口程度和空間的透視率的大小；(5)空間內的光照情況；(6)空間組合中的形態流動性等。建筑空間的封閉性與開放性是人們對于諸多建筑因素所做出的一種主觀性的綜合評價，屬于一種心理感受。它還與個人所處的時空環境，心理狀態，實踐需求，民族文化以及人與建筑的關系等條件有關。例如當人們需要獨處自省時，希望空間的封閉性強些；當人們需要交往宣泄時，希望空間的開放性強些。封閉空間具有領域性強，聚氣內守，凝滯居中，向心收斂的空間秩序，其領域越小，被圍合感和閉塞感也就越強，使人產生一種與世隔絕之感。

    如西方中世紀的宗教建筑，以石材為基本原料形成嚴密封閉的內部空間和外觀立面。這種情況的形成，不僅與建筑材料有關，也與文化心理有關。對于以開放性格為主的西方認為狹窄長高的內部空間不僅有利于渲染宗教氣氛，而且又是他們進行精神收斂和自我反省的必要場所。

    中國的宗教建筑無論是本土的道教還是印度傳來的佛教，最終形成的建筑形式都反映出中國傳統建筑模式。總體布局大致都是由幾進院落組成，大殿往往置于最后。由高大院墻圍合的寺廟道觀形成開敞的內部空間，對外又是封閉安定的，使朝圣者感到安定舒適。

    東西方的住宅也同樣形成對比。西方的住宅建筑呈現出另一種封閉與開放的景象，首先院落通常不設圍墻，多數以短柵欄或綠籬作為界限的劃分，或直接鋪設草坪，最明顯的特點是院外的人很容易就能夠觀察院內人們的活動情況。然而各個房間卻相對地封閉，不僅窗戶相對顯小，而且房門緊鎖，不得隨意闖入。即使父母與子女各自的臥室也相互關閉。父母到子女的房間，首先應敲門，征得子女同意后方可入內。他們各自獨立，分別對外開放的特色體現得極為明顯。

    中國的傳統住宅建筑呈現出極有特色的封閉性與開放性。首先是院落通常有較高大的厚實圍墻，院門緊閉且門內常有照壁墻，外人一般不能進入主院。院外人也很難觀察到院內人們的活動情況。只有出墻的紅杏才能瀉漏些“春光”。而院內房屋常圍繞院落布置，形成了獨立穩定，舒適安全的以家庭為單位的活動空間。子女的房門不得對父母關閉，父母進入兒女房間很少需要征得子女的同意。這種情況延續了幾千年，直到當今的大雜院。大雜院中雖然住了許多住戶，卻似乎是一家人。常常小兩口上班后門上雖掛著鎖，鑰匙卻放在隔壁大媽家那里，以便孩子放學后能及時進屋。這兩種情況顯然是由中西方不同的文化背景的影響而形成的。

2、建筑封閉性與開放性的量度

    老子在《道德經》中說：“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這就是說，當器物房屋只具備封閉性時并沒有合適的用途，只有與開放性適當結合，才能給人們帶來種種的便利。空間的封閉性與開放性是比較容易理解的，如何來規定它的程度則是一個比較棘手的問題。

    日本建筑心理學家乾正雄以寬闊感(spaciousness)來說明房間的封閉性與開放性的程度，并使之具有可比較性。乾正雄將開放感的下限，即零值，確定為處在暗室之中，視覺和聽覺信息完全湮滅，閉目塞聽的情況；開放感的上限則是處于沙漠海洋上，沒遮沒攔，一望無際的情況。這時，天空好似一個有限的扁平半球，即所謂“天似穹廬”的情況。開放感的上限不是無限大，而是一個有限的值，因為人的視野和聽覺是有限的。他以辦公室為例進行實驗，發現對開放性影響最大的是房間的容積，其次是窗戶的大小，再次是室內的照度的影響。但是實驗并未找出開放感的最佳值和最大值，這說明人們情感的復雜性和選擇性。一般的說，封閉性較強的建筑適合于社會抑制性活動，如專心致志地讀書，閉門鎖居的反省等。開放性較強的建筑適合于社會支持性活動，如公共娛樂，活動聚會，體育比賽等等。

3、建筑封閉性與開放性的分界

    家庭院落的封閉性與開放性涉及到人們的領域性。它的量度，常常以某一界定為限。美國人類學家拉波譜特(A.R.aporport)研究了不同文化背景對于住室外部空間的私密性后提出了私密門檻線(Threshold of anxiety)的概念。私密門檻線實際上是一個臨界點界線或閾值。陌生人在私密門檻線之外，不會引起居住者的焦慮，因為那里是公共領域；陌生人闖過私密門檻線，主人將想方設法對付陌生人，而不會置之不理。考慮到不同文化背景有不同的私密門檻線，有禮貌的陌生人應該在相應的位置，該界線之外停下來，征得主人同意后方可邁過私密門檻線；否則，將會受到譴責和懲罰。

    例如，穆斯林民族的住宅采用高墻大院，嚴密圍合，私密門檻線在大門外；英格蘭和北歐的住宅的私密門檻線在籬笆線內，靠近房門l至3米處。如果有陌生人不經允許，闖過住宅的私密門檻線，將會引起主人的焦慮和不安。

    眾所周知，中國和日本的民居都有嚴格的私密門檻線，都是以院落的高籬或高墻作為私人領域的界限，在門口和相應位置還有阻擋視線的專用設施，如照壁墻。日本民居的院內內在私密性相對較弱；而中國北方傳統民居的院內內在私密性還有一定的層次，在后院，閨房等地則具有更多的私密性。中國住宅的私密門檻線在皇宮被發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所謂紫禁城，正是“三尺禁地”。“大內”，其等級之森嚴，戒律之繁雜可以說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史記·秦始皇本紀》中載：“二世常居禁中。”注曰：“禁中者，門戶有禁，非侍御者不得入，或曰禁中。”《禮記.曲禮上》有“人竟(境)而問禁”的教導。

    總之，建筑形態是人類最重要的文化現象之一，是歷代文化的積累，是社會心理的延續和民族心態的反映。建筑的封閉性與開放性除了受材料，地域，氣候等一些客觀條件的影響，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深層次的文化內涵決定的，包括個人無意識和集體無意識等。文化對建筑的影響是深刻的，同時從建筑的特性也可以看出文化的一些特點，它們具有互感互動，相互作用的性狀。

    我們正處在一個大變革的時代，改革開放的形勢不僅使國內各種建筑思潮和建筑技術層層出新，而且促使了我們與世界范圍文化與技術的相互交流。同時，全球一體化的進程不可阻擋，信息時代、網絡時代已經到來，這一方面引起了我們思想方式和行為模式的改變，另一方面也會引起建筑文化以及人們物質生活的改變。在各個方面，傳統文化和外來文化的影響相互存在、相互影響。有些外露，有些深藏；有些是內涵的，是中國人干百年來形成的，根深蒂固的，是某些傳統文化的再現；有些是時代的產物，是人們適應社會變化的產物，必須存在的。因此，開放性和封閉性在現在應是共存的。

參考文獻：

[1]馬鐵丁《環境心理學與心理環境學》

(本文來源：陜西省土木建筑學會  文徑網絡：文徑 尹維維 編輯  劉真 審核)